第八章 地府？

        

出了薛家大宅时便已接近破晓。

        

林淳道来此只为助刘钰寻宝，如今此事已了，来此并无他事。

        

鬼市天明即会消失，他见慢慢出市的时间并不充裕，索性拉着刘钰，一掐法诀，瞬间周身场景移行变幻，回到了原先的小巷。

        

二人突然出现在街巷里，却没有造成街巷人们的惊动。

        

傍晚人流攒动的街头巷尾空无一人，人间夜晚的喧嚣纷扰终究不能持续到天明。

        

他二人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街巷路并不宽阔。两人并肩而行，一丝从地平面升起的朝阳从路尽头延伸出来。

        

四下寂静，只闻二人脚步声。

        

突然林淳道开口问道：“你可知，薛掌柜最后送与你的那枚玉牌，是何来历？”

        

刘钰也正在心里琢磨此事：“不知。”

        

“绿玉如碧，千帆缘尽。这枚玉牌是用得道千年的河神之骨制成。河神身陨，按理□□骨头将无力支撑而化作灰飞。故而薛家每任家主都会将自己的一缕元神注入其中，保这玉牌凝练不散。是有牌在薛家在的意思。也是告知所持有者，薛家绵延之年将永不忘玉牌赋予的重义。”林淳道将玉牌来历娓娓道来，边说之时，也同时敛目不经意间观察着刘钰的反应。

        

刘钰心道，这么说，这玉牌这么重要。

        

她知道林淳道身份不凡，却不知他竟然知道的这么详细。这玉牌意义重大，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任何人都知道来历的。薛家不过是个鬼市家族，身份虽在鬼市悠久显赫，但瞧他们对待那不过是恬为神位的吊丧鬼都如此忌惮，那玉牌来历的河神显然更是得罪不起。然而他们却私藏其骨，怕是没有被其他神仙知道吧......

        

刘钰想毕，却一蹙眉头，问道：“玉牌既然如此重要，那薛家为什么会给我？”

        

林淳道一直默默观察她的表情，却瞧不出她有什么破绽。心想她可能真的不清楚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于是便道：“他们给你，很可能是看到了你身上的某层身份。”

        

刘钰道：“什么身份？”我还有他们看得上的身份？

        

林淳道却不答了。他面向朝阳，浓金的眸子将霞光映在眼底，面色依旧是古井无波，呆滞木讷。

        

他回望着她，半晌，似欲言又止。

        

又过了会儿，他突然冲刘钰笑了笑，摆了摆手，似乎放下想通了一些心事。

        

刘钰从没见过他笑，事实上她这两天都没见过林淳道的太多除了木讷的表情。

        

此时突然看见他的笑容，刘钰凝视着那本无波冷寂的金瞳中隐含的璀璨琳琅，忽的觉得，那双眼的耀目连二人面前刺目的霞光都显得黯淡。

        

她心想，他果然不是普通人，甚至，也不是普通的方士。

        

刘钰突然也微笑，道：“淳道，我知道了，他们也许看上了我身上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哪层身份了吧？譬如，不是凡人都可以将道家玉符弄的精光散尽吧；而我收的这针盒，也不是任何具有修行之人都可那么轻易的认主的吧。”

        

“你的身份，我也不能看透。”林淳道抬头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金瞳流光溢彩。

        

他说：“这三界之中，天道昭昭，六道轮回不止。正如日月也免不了东升西落。若说谁能暂时脱离生死大伦，便只有神仙了。”说到此处，他又笑笑，刘钰发现他说道这些，都会有很多表情，如他此时的笑，带着一种释然潇洒，无所顾忌的意味。

        

他站住脚步，回身面对刘钰，缓缓说道：“什么是神仙？天界与地府。这两处是这六道生灵修行最终的目的。天地间所有生灵修行的结果，顺应天道，因果循环，都归于功德簿上一笔。因此，地府统领天地功德赏罚、六道轮回；布雨施云，移山填海，制衡天地，天界众仙维持三界太平。譬如鬼市，便是众生为谋机缘，私自创建。来到那里，交易与被交易，无非都是想从这六道中得到一线喘息。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我遇见你至如今，我只认得我初识的凡人刘钰而已。”

        

刘钰心底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她刚要说些什么，林淳道却接着道：

        

“正是因为如此。这也便是薛家愿为你下此血本结交的原因。”

        

刘钰好奇道：“什么？”

        

林淳道抬眉示意刘钰：“便是你那针盒。”

        

刘钰在示意下，伸手，手上静静放置着依旧散发着沉沉古朴气息的墨色玉盒。

        

玉盒周围依旧萦绕着若隐若现的丝丝黑色祥云。

        

林淳道再次见到了它。

        

他微蹙着锋锐的剑眉，凝视着这只玉盒。

        

半晌，他抿紧唇，平稳的语调带着一丝慎重：“如我们所料不错，这是地府之物。”

        

刘钰心中隐隐转瞬浮出水面。

        

果然。

        

她能肯定自己活的这二十多年，除了偶尔能看见一些小精小怪、魑魅魍魉以外，都是过着平凡人生的平凡日子。

        

她能肯定在她这段普通而平凡的日子里，她就是个对天地神佛不痛不痒的一粒尘沙。

        

她也不傻，瞬间就了然了薛掌柜从刚见她时的客气却不在意，到她认主针盒后对她热情结交的原因。

        

哪怕她只是个普通人，也熟知地府这个专有名词对世间生灵的含义。

        

但是，这个专有名词离她太过遥远。

        

不只是她，在这个人间活着的所有生灵都离它太过遥远。

        

刘钰从小便受灵异事件折磨，当然确信这世间是有些难以用目前的科学技术解释清的奇异力量的存在。她因此自小爱读奇闻异事，山精野怪类的资料书籍，对民间传承千年的学说理论自是十分感兴趣。

        

传说，天地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清浊即分，三界已成。又因人间生灵不能阴阳轮转，昔有后土大神将自身化为‘六道’。地府作为三界中掌管‘六道’的专门管理机构，在各种古今杂谈，奇闻笔记中扮演着无比尊崇的重要地位。

        

地府，掌管世间六道轮回。

        

但那是一个自古传闻万千，而从未像妖魔鬼怪的洞穴一样被真正窥伺过的地方。

        

管制森严，恪尽三界六道循环往复的阴阳大理。

        

所以她听到林淳道所言，甚至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道：“你说的是，地府？”

        

林淳道睥睨着她。

        

她又道：“这世上真的有地府？”

        

沉默片刻，林淳道忍不住道：“你已知世间存有妖魔鬼怪，为祸世间。为何却不相信这世间有地府，管理约束他们？”

        

......

        

想了想，她眨眨眼，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是，我见过这么多妖魔鬼怪，但从没看到他们有过管理约束的缘故。”

        

林淳道却微笑，“世人不知有因果，因果何曾饶过谁。世间因果报应，皆在无形中运行。你没看到，不代表没有约束管制。岂不闻古语有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目落天穹，面色冷清，眼中却眸色深沉。“地府司人间生死，掌管六道轮回。传闻在世间流传深广，但其中因承担世间大因果，向来谢绝外界探访。故而千百年来少有其中之物流落出来。我也是曾有幸见到过一次罕见的宝物临世，才能认出此物身上的气息。”

        

只是还有一点令他不解，曾经他见到的那次稀有的地府宝物上面的气息，远不如这只小针盒令他震撼。

        

一只仅是凡人之体就能驱使出连他都忌惮无比力量的法器。

        

和一个仅是凡人之体就能驱使地府法器的普通凡人女子。

        

他不由得微微昂首，望着渐渐在黎明中苏醒的城市。心中轻叹；这便是长老测算出的，我的天命之人吗？

        

按理说，一般人在机缘巧合得到秘宝后，总得有个那么几天的探秘兴奋期。用来感慨和揣测自己将可能面临的与众不同的人生。

        

可刘钰显然不是一般人。

        

她不是一般的穷。

        

所以，尽管熬了一宿的夜，白天依旧要上班。

        

毕竟，打工人，打工魂。

        

当刘钰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强打起精神在办公室疯狂敲击键盘时，她仿佛已将昨晚在神奇世界的神奇经历忘的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如何能将眼前屏幕上这篇驴唇不对马嘴的狗屁文章改的不使将来拜读大作的读者读的食不下咽。

        

文章再烂也要改，毕竟顾客就是上帝。

        

一旁负责其他专栏的同事三三两两的小声谈笑着，有的人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在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下达之前，可以轻轻松松的端着咖啡边聊闲天边慢悠悠的享受人生。

        

这便是这个公司部门的特殊企业文化项目——作谈会（工作闲暇没事聊天会）。

        

眼见上个聊天话题即将结束，一个梨花头大大黑框眼镜，小小圆润脸颊的姑娘马上开启了下一话题：“哎哎，菲姐，齐哥，你们发现了没？咱们楼最近总坏的5号电梯，最近竟然好了！这会上下班上电梯终于不用那么挤了，5号坏的这些日子，上下班真是要挤死我了。”

        

“那电梯好的稀奇，现在看似稳定了，不过我啊，还是劝你们别坐。”菲姐喝了口泡着枸杞的热茶，一脸的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