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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孝之女

        

食之无味的一餐饭终于结束了,余水云迫不及待地想拉着女儿回家好好说教一番,不能着了外国小子的道儿。


        

见两人仍没完没了地聊着,余水云清了清嗓子说:“田叶,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还有事儿呢。”田叶知道母亲要给出评断了,就识趣地跟乔纳森说明情况,她会转告家里对他的看法。两人互相拥抱给对方鼓劲儿,余水云转过脸不想看这让她浑身不舒服的一幕。


        

余水云终究是个急性子,她在回家路上就忍不住跟女儿谈起话来。


        

“小叶,妈真的是着急啊!那个外国小子真的不是你的归宿,你们根本不适合!新闻里那么多找外国人的明星哪个没离婚?人家明星又漂亮又有钱,人家条件不比你好几万倍?这都离了,更何况你?咱们是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可能会觉得好奇,但是好奇心一过会怎么样?妈,想保护你。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你现在像被人灌了迷魂汤,根本听不进去妈说话啊!”说着余水云擦了擦眼角的泪。


        

田叶有点不知所措,她实在见不了母亲的眼泪。她等着母亲劈天盖地的谩骂激怒自己,好使自己有一份决绝的勇气去做出最后的选择。她宁愿和母亲有一次激烈的争吵,然后她就能潇洒地拜托这个束缚她自由的家。


        

现在母亲软下来,她反而无措了。其实她多多少少也有些顾忌和担忧:真的要和乔纳森远走高飞吗?万一他们真的不合,她到时候再落魄回乡,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指手画脚?


        

见田叶没有像之前一样激烈地争辩反抗,余水云继续带着哭腔地说下去:“你再想想我和你爸爸,你要是走了我们老了多可怜?你弟弟那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根本指望不上。你爷爷虽说没有儿子,但是他几个女儿都在身边可以随时照应啊。你们孙辈从小又在他身边长大,他有寄托,满足啊。孩子,你想想我和你爸爸吧!”


        

田叶想起了爷爷,她跟着爷爷一路唱着歌去赶集;她在田野里帮着爷爷赶羊吃草;她给爷爷斟满酒杯保证一滴都不浪费;她在葡萄树下给爷爷洗脚剪指甲;她爬上院子的围墙帮爷爷摘香椿;她省下学校发的豆浆一路奔跑送到爷爷家……


        

田叶的心慢慢地柔软了,她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爷爷会支持自己选择乔纳森吗?田叶觉得自己心乱如麻。或者就在这座小城选择一个靠谱的男人安定了,也过着像母亲之前那样的生活,可以吗?


        

田叶挽起母亲的手说:“妈,我不是故意要跟您对着干,我是真的觉得和乔纳森在一起很开心。我长大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自由过。我肯定也舍不得离开您和爸爸,我只是想好好谈场恋爱。”


        

“可你谈得这场恋爱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你可以谈恋爱,找个知根知底的本地人,你想怎么谈就怎么谈。我绝不干涉!”


        

田叶将信将疑地看着母亲,她不想这么快就给出答案。“妈,我想好好考虑考虑。脑子太乱了。”余水云有点欣慰,至少女儿肯听进去她的话了。


        

回到家田叶才看到乔纳森给她发的信息,“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把脸蒙进被子里,眼泪有点儿不听使唤。田叶忙伸出手摸索到了手机,她打开喜欢的音乐,把声音调到最大。


        

她何尝不想好好安定,但是结了婚,把自己定在这座小城里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像童话故事里“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那样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吗?田叶心里总觉得,这不是一个结局,更会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一个由别人导演,自己演出的故事。


        

她曾经那么羡慕大街上相拥着的恋人,她甚至觉得自己永远都不配拥有爱情。爱情是奢侈品吧,因为世人多是求而不得。想想大学时期学校图书馆书架上那么多凄美的爱情故事。


        

现在自己找到爱情,却没有勇气争取。为爱争取的人,不多吧?田叶眼前突然浮起了父亲的样子,对啊!父亲不就是为爱争取的人吗?他就拥有了和母亲的幸福啊。


        

田叶拨通了乔纳森的电话,“在干嘛呢?”乔纳森很温柔地说:“在想你呢。在想你有没有很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你猜猜,我是做了勇敢的决定还是放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乔纳森很认真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出勇敢的决定,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经历这个世界。”


        

田叶记得乔纳森跟她说过,最开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乔纳森总会对她说“我喜欢你”。乔纳森解释说,因为刚刚在一起,还没有足够了解对方。他只能真诚地表达对田叶的喜欢。爱,是在两人的朝夕相处中慢慢滋养出来的,珍贵无比。现在乔纳森用了“我爱你”,田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很满足地笑了:“如果我做了勇敢的选择,不能做孝顺的孩子怎么办呢?”


        

“两者并不冲突啊,做了勇敢的选择,你就会勇往直前,努力追逐梦想。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就有更多的能力去好好照顾自己的家人。不是吗?”


        

田叶知道这个勇敢的选择不只是和乔纳森的爱情,还有自己的梦想。她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经历不一样的人生。这些不会减少自己对家人一丝一毫的爱。


        

接下来的日子里,田叶再没有去应付那些奇葩的相亲。每天除了工作,回家就是乔纳森;两人亲历了跟这座小城有关的一切。他们也在寻找大城市的工作机会,他们知道在开始新的征程前会有避之不及的困难需要克服。


        

当田叶把关于未来的计划告诉家里时,余水云已经没了歇斯底里的心力。她只是简单地突出几个没有温度的字:“走可以,让他拿钱。”


        

田斌也跟在母亲后面叫嚣:“抚养费,大学学费,生活费还有彩礼,交了50万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田叶没想到弟弟会喊出这样的话。她就知道自己会像个牲口一样被估价,即使找个本地人,这番估价也是逃不了。她前段时间被重新唤起的亲情责任被这50万的叫嚣震得稀碎。


        

田叶是在无声无息中带着500块钱的零花钱踏上了未来的征程。


        

从此,她便成了整个家族里最不孝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