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把账算一算
时至今日，VCD市场的规模已经远远不是孙燕当时所评估的什么全球总计两千万台。
现在，年出货量就比这个大。
虽然也维持不了两年光景了。
然而万燕情况特殊，颂乐投资接手之后，为万燕这个制造企业一开始规划的路径就不对劲。
顾家为他们提供了资源，反过来他们也受到顾家的束缚：万燕不能出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损害顾家的根本。
琼民源引发了金融市场的调查和警惕，来家的事受到重视。在万燕上市已经半年的这个时间点，许多利益相关方通过万燕股票赚钱的仓早就建好了吧？
万燕这个关头爆出什么大问题，会怎么样？
宋阳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少宏，条件提出来？
“朱总，以万燕现在的生产规模，这个数字倒是好算的。原先的产能加上这计划中的500万，对斯高柏现在的芯片供应体系会是很大的冲击。”他笑呵呵起来，“我没想到朱总会过来提这个想法，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意见？”
宋阳顿了顿：“我会把这个信息传达到斯高柏那边，市场部门和财务部门应该会很认真的，把账算一算。”
听到最后五个字，朱少宏眼神凝重。
他说得语气毫无异常，但偏偏在那里不露痕迹地停顿了片刻。
沉默着对视了片刻之后，朱少宏点了点头站起来：“那我就静等宋总这边的好消息了。”
宋阳微微一笑，站起来送客。
朱少宏走到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宋阳一眼。
宋阳仍旧是一脸微笑。
朱少宏终究没说什么，有什么话也轮不到他来说。
等他的身影消失，宋阳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收敛起来。
眼睛里，从平静与客套，到戏谑但冷漠。
马上就要满两年了。这段时间都平静地过来了，明知他的实力每一天都在膨胀，顾家仍然没有正面做些什么，足见他们的投鼠忌器。
这是因为他们明白宋阳既有那份不管不顾的暴虐，又有足够大的可能性让顾家失去那份对顾风和他父亲来说至关重要的体面。
一旦没了这份体面，一旦被撕开什么裂口，可以替代他们位置的实在太多。
高处不胜寒啊，何况他们距离最高处，还有两重天。
……
“他真是这么说的？”
电话里的顾颂语气中分明压抑着怒气。
朱少宏凝重地回答：“我绝对没有听错。把账算清楚这句话，他是单独说的。”
“小册老！”
朱少宏听见那边有些什么稀碎的声音，选择了先继续听着。
“看样子很明显了，不用再在那边花时间。”顾颂平息了一下情绪之后说道，“你专心管好生产和销售，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朱少宏不知道他能怎样安排。但想来以顾家的能量，会有解决的思路。
这本来就已经不是他这个出面办事的职业经理人所能解决的问题。
沪海那边，顾颂摔碎了办公室里的一个烟灰缸。
近两年来在顾风的压制下，已经只把这件事掩盖在商业利益争端下的顾颂没想到宋阳会主动说出“把账算清楚”这种话。
顾乐已经死了！
还有什么账没算清楚？就算要算，也该是顾家算！
顾颂没有气昏头，他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因此再度约了顾风的时间。
坐车到了相邻的苏省，顾颂在安排给顾风居住的家里一直等到了深夜，才等到调研完又见完人的顾风。
“我怀疑，现在这些情况有没有可能是那小子和戴家一起经营出来的。”顾颂把事情说完就总结，“大哥，不能不防。”
顾风只盯着他。
“……大哥。”
“糊涂！”顾风忍不住说了一句，“派人主动去探他们的口风，不就是告诉别人你们的芯片供应有问题？”
顾颂骑虎难下：“现在出货量那么大，万燕只能稳定向好。大哥，要是那些因为看好万燕发展的资金在万燕这边吃了亏，对你也不利！现在，消息只有我跟朱少宏，还有专门跟姚慕中那边对接的人知道。如果不能很快有解决办法，为了避免被来家波及，我们可能到七月份就没芯片可用了！”
“你是怎么安排计划的？既然今年的经营状况这么重要，你就没有多屯一点货应对风险？”
“我怎么……”顾颂被憋得难受，闭嘴气闷一会才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重要的是，大哥你真没考虑这件事是他们精心策划出来的这种可能性吗？”
三友电子似乎一直不紧不慢地发展着，一点都没有因为万燕的率先上市和始终保持着的老大地位而着急。
但两家公司一个追一个领跑，VCD的产能是一年一个大台阶。斯高柏那边也有话说的，每年的产能都得重新规划。
既然明知DVD才是未来主流，斯高柏的产能规划保守一点怎么了？
所以万燕根本没有机会屯更多芯片，何况一年一代新产品，屯太多万一三友电子又出来一代新产品呢？
再说了，屯芯片要钱啊！
顾颂现在越想越觉得，这种局面似乎是被他们控制着发展成这样的。
三友电子有那么多优势，资金也不缺，为什么一直让万燕领跑？
难道他们早就算到万燕会通过来家来走私芯片？
“大哥。”看顾风沉吟不语，顾颂说道，“你也说了，来家的事之前也有人捅上去过，唯独这回被高度重视起来了。再加上现在证监会那边对金融市场的高度注意，也许这就是时机！他们一定是觉得我们会拿万燕像琼民源那样炒作。”
顾风眼神纠结地看着他：“你就不能规规矩矩地把VCD这个事好好做一做？”
顾颂听他总是扯之前，烦躁不已地说道：“现在事情明摆着！他们早就拉了院士做芯片公司，又跟索尼、飞利浦一直眉来眼去。技术上万燕根本没优势，想要赢，就得用其他的方式！大哥，你再怎么谨小慎微，那小子都是不满意我们大前年认栽的！”
回应他的只有顾风惆怅的双手捂脸压着眉心和太阳穴。
“大哥，你说句话啊！”顾颂急道，“我是听你的！你说要通盘考虑，现在我们怎么做才是对你有利的。”
顾风放下手之后，许久才说道：“当初你们起了这个念头之后，让姚慕中去做总经理这件事，是做对了。”
顾颂呆了呆，随后沉声点头：“我去劝顾雅。但是，芯片的问题呢？”
“你还不明白吗？只有真正地和解。”顾风长叹一口气，眼神也有些不甘，“两边出的都是意外，所以都用了商业竞争的方式。现在你们要这表面上的繁荣，他们却拿捏了你们的命门。如果眼下这种局面是他们经营出来的，那说明你们已经输了。”
顾风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们还希望，我至少能保住现在的位置的话。除此之外，想任何方法掩饰，都会被留意，都会被利用。就算他们只是从现在开始真正发力，让魅影VCD快速超过万燕，效果都是一样的，你不明白吗？”
顾颂无言以对。
三友电子一直被万燕压一头，让顾颂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拥有唯一芯片自产授权资格的三友电子这两年来无非只是比万燕多背负了一个央视标王的成本压力，这压力，还是他们主动背上去的。
这真的是压力吗？
还是说也为了这一刻？只要他们想，就能掀起最终的一轮价格决战，把万燕彻底踩下去？
顾颂想到了价格一直比万燕高一些的魅影VCD，突然感觉不寒而栗。
就算解决了芯片供应价格，市场端如果卖不出去，情况要惨得多！
“他肯定是懂的。”顾风说得很苦涩，“他没对朱少宏提条件，是因为他连顾家人都没见到。这件事，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被动的啊。人家只用在乎商业这一头，咱们呢？除了商业，还有父亲的晚节，我的前程。话我不多说了，当时让你们就那样放手，你们不听。”
“……不是我们不听。这么长时间，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
顾风皱起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跟柳志、卢强、段永他们凑一块，不就是没死心吗？你觉得就算只是堂堂正正用商业手段，那些人毕竟也只是初出茅庐没见过太多商场险恶。现在呢？你还敢小瞧他？是万燕这一隅之地的得失重要，还是你跟柳志他们想要做的事更重要？”
顾颂宛如被点醒了一般，再没话说。
“听哥一句劝。”顾风语重心长，“现在你们通过万燕赚到的钱已经不少了，无非是不再赚后面的钱而已。化被动为主动，才是万全之策。借商业上的成败为由，顾家给出的这份诚意也足够了吧？再往后要是还有什么事，我不会再被动应对了！”
顾颂看着他，最后却答道：“如果他的目的就不是这个呢？如果戴家跟他合作的一个要求，是让戴星把你挤下去呢？”
顾风只是很简单地回答：“我还在，比我倒了要好。我不作对，比我把他拉下去要好。戴家懂得这一点，所以戴家会拦住他继续追究。”
……
宋阳并不清楚顾家内部有一个这样的大哥，也不知道他们兄弟间的这番谈话。
但他按自己的计划迈开步子，与顾家何干？
他是在美国那边接到姚佩华电话的，说顾颂和姚慕中想要和他见一面。
“我还得至少半个月才回得去。”宋阳看了看旁边的周慧雅，“为什么想见我？有说吗？为什么通过你？”
“说是你想怎么把帐算清楚，顾家洗耳恭听。如果你愿意，那就尽量把一些误会消除，大家都到了应该接受过去面向未来的时候。”姚佩华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通过我来联系你，应该是利用我想要消除内心愧疚的心理。”
宋阳不屑地笑了笑：“行啊，我听听顾颂能说什么。时间嘛，告诉他，下个月初，日子他当然知道。”
挂了电话之后，周慧雅才担心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顾家人想跟我见面。”宋阳眼神复杂，“他们没有小瞧我啊，这么果断……”
很明显，至少戴家是知道这个情况了。
如果顾风有所让步，甘居人后甚至愿意帮戴星一把，那戴家还会继续尝试推波助澜，把来家的火引到顾家头上吗？
而先示弱，如果戴家、宋阳仍旧不依不饶，那就完全是另一种局面了。
平静了近两年的顾家如果为了自己的利益背水一战，仅仅只是在商业上依托着宋阳的这些人会扛得住那些真正的压力吗？
宋阳暂时没深想，只对周慧雅笑了笑，搂住她的腰：“放心吧，选择权在我。现在没什么事，比咱们这次来美国的事紧要！”
周慧雅顿时抿嘴笑起来。
“辛苦你找了这么先进的机构。”她把头靠在宋阳肩膀上，“我什么其他的事都不操心，就放松心情检查，为孩子做准备。”
“对啊。”宋阳放宽了心怀，笑得很释然，“你放心，现在技术很发达，我们是一定能成功的！”
全部的检查，再加上结果出来，宋阳在美国确实得呆这么长的时间。
同时，也能和埃萨米·马克多沟通一下，提示他该怎么去做。
沪海那边，顾颂自然得到了来自姚佩华的回复。
六月初，他知道是哪一天……
那当然是宋阳家里出事的那天，那家伙果然一直没愿意放下，就算是还了阿乐一场意外也一样。
在他面前，是顾雅和姚慕中。
“你放心，事情我这边扛。”顾颂沉声说道，“前因后果都跟你说清楚了，这事最坏的后果也就是那样。如果能谈好，大哥已经保证了会全力以赴把事情压住。如果万一真要牵扯到你，那也不会让你承担过大的后果。你只是总经理，这件事让经手的底下人负责就好，你没有风险。”
姚慕中表情平静。
“你，还有你父亲，后面我们全力支持。”顾颂看着他，“我们先把最坏的情况计划好。剩下的，都可以看他们的动作来决定，不会比这个更坏！”